終結者
回到家后,毕良雄思考了一整晚,觉得家伟所说有道理,相比抓拿凶手,拯救一条人命来得更重要,更何況現在沒有任何證據,一個不久將離開人世的人的話不能當作呈堂證據。
毕良雄没有把昨晚和家伟见面的事报告给上司,因为他觉得没真憑實據,警方是不能采取行动,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私自监视林伯和那名少年,他无法分身同时去监察两处。在这两个当中,他也只能选择一位,基于考虑到林伯可能有同谋,所以最好的方案就是专注在少年身上,暗中保护他,并在他遇害前把凶手逮住,化解一场悲剧发生。
根据之前所有的案件的分析,意外几乎都发生在旁晚和夜晚的时刻,天气阴暗和路面不良的状况,所以只要在这个时段去保护少年,或许就能逃过被杀害的可能。
经过一个星期的监视,一切如常,依然没有任何动静,少年还是如往常回家,至于林伯那边也没异常。
或许林伯要等到自己女儿出嫁后,才能毫无顾忌地行动,但毕良雄还是无法松懈下来,林伯也有可能把握着机会,给予少年致命的一击。
随着家伟和嘉莹的婚礼越逼近,毕良雄察覺少年的情绪也显得不稳定,是什么原因,毕良雄并不知道,沒發現少年和嘉莹家伟等人有接觸,在學校也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,或者只是純粹鬧一下情緒,畢竟他不久將踏入社會當個新鮮人,在這個成年未滿的階段裡,不能再像以往那樣無知,相反要承擔起成年人的責任。
好不容易挨過了家伟和嘉莹的婚礼,毕良雄更为着急,导致常常失眠。
“你怎么了,最近都心不在焉,每晚都睡不着,有什么大案件发生了吗?”妻子不等毕良雄回答又继续说:“近来报章都没报导什么大件事啊!”
毕良雄摇摇头说:“嗯,在這几个月內M花园的居民频频发生意外,这些都是三年前的一宗命案所引发的。”
“哦,报章每天都有不少的意外事故,或许这是这么刚巧,发生在M花园里。”
“不,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,是有人策划的。”
“哦,所以你知道是谁了?”
“嗯,可是现在没证据。”
“既然你知道兇手,只要緊盯住他不就可以了嗎?只要在他出手行凶時,在現場把他逮捕,不就可以破案了嘛。”
“来不及了,所剩的时间不多了。” 毕良雄把现况告诉了妻子,其实身为警员,他是不可以告知家人有关案件的详情,但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,需要有人听自己的倾诉,分享内心的秘密。
“所以覺得即使逮捕了他,也沒用?”
“嗯,恐怕還沒來得及上法院,就已經不在人世了。”
“他一定還有同伴。”
“嗯,可惜他是不會說的,一個字都不會透露,他會把所有罪名都扛上。”
在婚礼结束后,毕良雄更打起十二分精神,林伯随时都会有所行动,無牽掛的林伯可能會利查和同歸於盡,所以決不能鬆懈。
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旁晚,毕良雄以为今天又安详度过,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,接着昏暗了起来,然后雷声响了,暴雨就快来袭。
毕良雄突然有不好的预感,难道就是今天,之前的平静也为了今天而存在,毕良雄不敢怠慢,立即打了电话给之前一起行动的伙伴支援。
“小钟,我是良雄,你现在马上赶去林伯的家,监视他的一舉一動。”
“嗯,好,我现在马上赶去,你現在在哪裡呢?”
“我现在人还在市区,利查刚放学,这里很堵塞。”
“嗯,你需要支援吗?”
“不必了,没问题的,我会尽量近跟贴一点。”
“好的,这里就交给我吧。”
剛離開市区中心,就下起倾盆大雨,路面的行驶的状况变的不理想了,可见度降低了。但为了避免利查发现,毕良雄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。
就在要靠近M花园时,手机响了起来,毕良雄按下接听,电话一边就传来慌张的声音,“林伯不见了。”
“啊,什么回事,怎么不见的。”
“我也不清楚,林伯回家后就消失了。”
“我不明白,你说清楚一点。”
“我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,林伯也恰好回到家,但不久后,家伟也来到,把嘉莹和林太接走了,我觉得有点不妥,便去按门铃,想假装访问,可是敲了五分钟的门依然没人回应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,林伯只是睡着了,所以才没出去”
“恐怕不是,我叫门的声音已经惊动隔壁的邻居们,所以我才会认为林伯早已经从后门溜走了。”
“那你就到附近找找看,我就快要到了。” 毕良雄刚把电话放下,就发现前几辆的利查的车突然快速行驶,似乎发现了有人跟踪自己。
毕良雄也赶紧追上去,可是却遇上了交通灯,毕良雄很想闯过去,可是前面有车行驶过来,所以不得已放弃这个做法。
在这30秒里,时间的流逝彷佛静止,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慢了,眼前的镜子外的雨,也一滴一滴清晰可见,车内的冷气声呼吸声也扩大可辨,四周所发生的一切事物,都收纳在眼里。
利查的车在眼前慢慢地消失,毕良雄想呼喊卻叫不出來,畢竟再怎麼大聲也沒用。
当交通灯转回绿色时,又回到了现实,毕良雄踩下油门,狂追上去。
经过两个转弯后,毕良雄看见利查的车就在前面不远处,顿时松了口气,利查还没遭遇到意外。
就在这时候,利查的车突然失控激烈撞上了施工中的柱子,毕良雄也赶紧驾驶上前,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向前救人,就发生了爆炸。毕良雄立即拨打了电话给消防局,在附近的小钟在听见爆炸声也赶到了现场,但两人都只能站在远远观看,什么也做不了。
在警察和消防员抵达后,毕良雄和离开现场,寻找林伯的踪影。毕良雄打了电话给家伟,“你现在在哪里?”“毕警官,有什么事吗,我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饭。”“什麼地方?我现在过去找你。”“嗯,我们在傲阳酒楼。”
抵达酒楼后,毕良雄立即找到了家伟一家人,当然林伯也在现场,他们正在吃着饭,以桌上的饭菜来判断,就快要吃完了。
“毕警官,有什么急事吗?” 家伟先开口问。
“利查刚刚发生了车祸,可能不治。”
林伯幸災樂禍說:“报应啊。”
“他终究逃不过这一劫。” 家伟叹气说,“毕警官,你无需特意亲自前来告诉我们,在电话说不就可以了吗。”
“没什么,案发地点离这里不远处而已。” 毕良雄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“更何况我想证实一些东西。”
家伟明白毕良雄在暗示些什么,“我们一家人一直都在这里,没离开过,你可以问问这里的服务生。”
“我当然会。” 毕良雄环看了四周,“不打扰你们用餐,我们先走了。”
毕良雄并没有离开,而是找了这里的经理。在展示身份后,毕良雄对经理说:“这里的闭路电视有正常操作吗?”
“有。”
“那好,我们现在需要观看在这一个小时内的视频。”
“和刚才的爆炸有关?”
“哦,这里也听得见?”
“不,是有员工告诉我的,他也是通过脸书知道的。”
“哦,是吗,但暂时这属于机密,所以无法向你透露。”
“我明白,两位警官这边请。”经理带领毕良雄和小钟到监控室。
在监控室内,毕良雄和小钟查看了过去一个小时里的映像,可是案发时间,全部人都在吃着饭,中途并没有人离开座席,都有不在场证据。而唯一让毕良雄觉得怀疑的是,一开始时,林伯并没有和家人一起入席,他是在后来才出现的,时间点恰好是小钟致电报告林伯失踪后的五分钟,进一步证明林伯是自己去酒楼的,至于他又是怎样来的呢?暂时还不清楚,这也无法作为犯案的指证。
那其他人呢?林伯只是个幌子,何老伯他们才是帮凶。毕良雄立即打电话给了总部,并要求警员前去向录取口供。
可是正如毕良雄自己所猜想一样,都是徒劳无功,何老伯和家人在家吃饭,张太太和丈夫孩子不在城内,李先生则在商场的戏院里看戏,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据。在这当中,最可疑的还非李先生莫属,票根不能证明什么,在经过几天的搜查后,这个猜测还是被推翻了,检票员和清理员都看见李先生,至于他有可能进场后就立即离开,或中途离开又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存在,李先生是坐在中间位置,两边都有坐客,要离席必须经过他们面前,所以李先生不可能凭空消失。
经过几个星期的调查,什么可能性都被一一正式否决,汽车引擎没有问题,路边没有什么可疑陷阱,死者没有嗑药,牵涉的人物更有不在场证据。
尽管毕良雄不愿放弃追查,但有时候再怎么努力,也是没用的,他只能被迫接受现实。
毕良雄實在不甘心就此罷手,當他在耿耿于怀时,他接到家伟的来电。
“毕长官,我是家伟。”
“唔。”
“对于之前一连串的意外事故,我知道你的心到现在还是放不下。”
“废话,这些意外都是‘你们’制造的,只是没有找到证据。”
“毕长官,再完美的杀人计划都会留下蛛丝马迹,所以你要接受这些都是意外的事实。”
“呸,你不会打电话来要我接受这个事实吧。”
“哈,当然不是,我只是帮我岳父传达一个口信,他想见你。”
“哦,林伯想见我?”
“嗯,医生说,他熬不过今晚。”
“所以,他想在臨死前向我懺悔。”
“不,他只是想揭开你心中的迷。”
“虽然,我逮捕不了他,可是你们还活着,难道就不拍被我抓吗?”
“毕长官,我都说了这些都是意外,既然是意外当然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。”
“好,我就去听听你们的说法。”
在去医院前,毕良雄买了一束花,人生就像花一样花开总有一天会凋谢。
打开病房门,林伯全家人都在这里守候着。
嘉莹看见毕良雄的到来,便对母亲说“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。”林伯母点头跟随嘉莹走出去,经过毕良雄身边时,两人都向毕良雄点点头示好。
毕良雄把花交给了家伟后,便坐了下来。
家伟轻轻摇动林伯的身体:“爸爸,毕长官来了”
林伯徐徐睁开了眼睛:“毕长官,你来了。”
“嗯,你...” 毕良雄原本想说‘你还好吗’,可是回头一想,一个人将要死了,自己怎么还能去问这种问题呢?病人又要怎么回答自己还很好呢?
“你有话想对我说?”
“嗯,常言道人将死其言也善,我知道你一定认定我就是凶手。”
“不,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,你無需揽上所有罪名,獨自抱著殺人罪離開人世。”
“嗯,你没猜错,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,我不是想包庇任何人,只是他們幫我達成了心願,現在我已經無憾了。”
“所以你想要求我不要在繼續追查?”
“嗯,沒錯,為了感謝你,想勸你別再執著,這樣下去對你沒好處。”
“感謝我?”
“是的,因為你幫我達成目的。”
这时,家伟也把花插好后回房,對毕良雄微微一笑。
毕良雄 瞪了家伟一眼,自己被骗了,他們是一夥的,虽然他隐隐约约察觉,可是却不想承认自己上当了。
“如果感謝我,就告訴我真相,你們是怎麼辦到的。”
“我很想对你坦白揭开你心中的迷,不过家伟说告诉你真相,只会让你更不好受。”
“呸,他只是想保护自己。”
“真相是很残酷的,我并不是想唬你,也没这个必要。”林伯提起无力的手握住毕良雄的手“但你还是有权利知道,所以我想让你自己做选择。”
“我當然是想知道,你说吧!”
“好吧,既然你这么坚持,我就告诉你,希望你不会后悔。”
毕良雄 不语。
“所有的意外,我们都只做了三件事打电话、留纸条和跟踪。”
“恐吓有效吗?”
“不是恐吓,是心理战略。”
“心理战略?”
“对,我们只施一点精神压力,如果受害者心里没有鬼的话,那就不会造成意外发生。”
“你想推卸你迫害的藉口。”
“哈哈,你要这么认定我也没办法,不要忘记你也是帮凶之一。”
“别乱说,我才不是你们一伙的。”
“對,你的確不是,可是把利查逼死的人就是你。”
“我只是在保护着他。”不对,毕良雄突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,颤抖说:“你...你...”
“我只打了一通电话,在公共电话亭打了电话给利查。”
“你说了什么?”
“我就在你后面。”
“你...你...”
林伯微笑说:“毕长官,是你把利查推向黄泉之路。”
“感谢你完成了我们的复仇计划。” 在一边沉默的家伟也开口道谢。
“呸,一切都是你设的陷阱,让我变成你们的工具。” 毕良雄继续说:“我不会承认的,我只是尽责保护利查的性命。”
“不管你承认与否,这已经是事实了。”
“其他的意外也是一样?”
“大致上相同。”
“这就是你们犯案的手法,可是你们还是留下纸条和电话这两条线索。”
“纸条,我们都有回收,电话都是通过公共电话打出去的,无法证明什么,如果被逮捕也只是一条恐吓罪名,罚不了多少钱。”
“这些计划都是你想出来的。” 毕良雄渙然大悟看着家伟说。
“一切都是天意。”
“别骗人了,这都是你精心策划的,怎么会不成功!” 毕良雄继续说:“从你约我出来见面那一刻起,我就掉进你的陷阱。”
家伟平淡說:“对,我们确实利用了你,讓你把利查逼死。”
“我不想再和你狡辩了,我问心无愧。”
“你能这么想,当然是最好的了,我还担心,你会自责。”林伯詭異笑說。
这次轮到毕良雄叹气不语,虽然口上坚决否认自己对于利查的死无需负责任,但内心还是感到愧疚,如果当时不是自己从后方追逐利查,并想强行拦住,就不会发生这起意外了,只能说自己判断错误,因为任谁被人追赶都会拼命逃跑,自己却忘了这一点。
原本毕良雄想问得深入一些,可是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,因为他知道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,对方用的手段太高明了,连他自己都成为他们的棋子,要捉住他们的辫子,应该无望了。
离开了医院,毕良雄并没有回家,而是一个人到了咖啡馆。点了咖啡后,毕良雄闭上眼睛安静坐着,沉思在整个事件的发生经过。
所有想象意外的画面在脑里闪过,毕良雄也终于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,其他人如何老伯、李先生等人都只是其中一个棋子,就像汽车引擎一样,大家只是其中一部份,捉了也没用,至于幕後主谋,恐怕就是家伟,雖然剛才在他面前沒有承認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策劃,可是毕良雄很肯定所有事情都是家伟安排,如果把他扣回警局,這種嫌疑是定不了罪的。
能不能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唯恐不易,毕良雄也想起了,自己曾查过家伟的资料,家伟曾到欧洲留学,主修经济,副修心理学。或许林伯也是被其利用,尽管林伯宣称自己是这些事故的主谋。
当毕良雄打开眼睛,桌面上的咖啡早已冷掉了,正如再热的血也会一天会变冷却。
把咖啡喝完后,毕良雄便付账离开。
走在昏暗的街头,毕良雄的身影也在黑夜中消失了,他也明白自己在这意外事故里所扮演的角色,是這些意外事故的終結者。
毕良雄當然不會就此放棄,他一一探訪了何老伯等人。
“林伯在去世前,親自在我面前承認了,他是所有的意外事故的主謀。”
“毕警官,關於意外事故我沒有東西可以告訴你,不過我只想對你說,現在我很享受天倫之樂,一家人都很幸福,最近我的孩子也常回來探望我,我的女兒懷孕了,不久後另一個孫子也要誕生。”
张太太也一樣告訴毕良雄:“我和丈夫的關係又像以前一樣親密,現在我感到無比幸福,我也懷了第二胎。”
毕良雄找李堅時,佳琪也在現場。
李堅握著佳琪的手說:“毕警官,我們就快結婚了。”
佳琪低著頭害羞說:“在多幾個月,我們也將迎接新生命。”
聽見李堅和佳琪的話,毕良雄也只能給予祝福,無法再多說些什麼。
看見他們的幸福模樣,毕良雄明白家伟的所施展的心理戰術,不只懲罰了那些少年,也讓這些目擊者和家屬們得到了幸福。
犯罪始終是犯罪,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,但是這次的惡作劇般的意外事故,而讓所有參與的人都有個圓滿快樂的結局。
這是林俊生在冥冥中保佑,還是所有一切都是家伟的精心安排。
毕良雄已不想在追究,他明白再執著是沒用的,這樣固執只會傷害了對方,同時也苦了自己,該放下時就放下,才能繼續走下去。
像似喝完咖啡後,手上杯子空了,就該放下,再抓著不放,也沒用。
毕良雄嘴角揚起了無奈的微笑,唯有看破世間的執著,才能脫離紅塵煩惱。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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