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大约十岁的小孩,躺在一棵大树下乘凉,满身都是汗的微胖男孩嘴里哼着哨子,心情特别好,因为明天以后就开始放暑假了,可以大玩一番。
“莉雅,你听蝉叫声,他们也为夏天的到来在高兴歌唱。”
“不,这是雄虫发出响亮的声音,为了吸引雌性跟他进行交配。” 莉雅解释道。
以他们这个阶段的年龄来说,交配实际上究竟是什么一回事,说不上清楚了解,只是通过课本上的描述才知道的,不管是昆虫还是动物,所有生物都是通过交配才繁殖出下一代。
维仁被这突而其来的反驳,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,这已经不是第一次,每每牵涉到知识性范围的话题,他回答不了,他不明白为什么莉雅会懂这么多,明明自己还比她大一岁。
维仁当然不想输,他很好胜,总是想赢莉雅,哪怕一次都好,所以他很努力用功念书,但事与愿违,莉雅总是领先他一步。
“维仁,明天我就要搬家了。”莉雅装作不在意告诉身边的维仁。
“什么?”听见这么愕然的消息,一时间,维仁不知所措,擦着汗的手也停了下来。
对于一个就读四年级的十岁小孩,维仁当然明白搬家的意思,明天以后,他再也见不到莉雅了。
莉雅起身向前走,维仁赶紧跟上去,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。
“告诉我,你住在哪里,周末时我一定会去找你。” 维仁先打破沉默说。
莉雅摇摇头,叹气说:“唔,太远了,你来不了。”
维仁拍怕胸口说:“放心,我会学习怎么搭巴士,然后就可以去找你。”
莉雅低着头:“那个地方,搭巴士是去不到的。”
“我可以叫爸爸载我去你家。”
“我要去英国了。”
“什么,是那个很远很远的英国吗?” 维仁顿了一下。
“嗯。” 莉雅点点头说。
喜欢地理课的维仁,当然知道莉雅所指的英国是在地球上那一端,一个搭巴士或坐车去不到的地方,维仁无奈说:“那你会回来探望我吗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 莉雅摇摇头说。
从出生到现在,因邻居关系,可以说俩人共同生活了九年,虽然两家人宗教信仰都不同,但关系不受影响,维仁和莉雅常去彼此的家玩耍。双方的父母更视为对方的小孩为自己的孩子,在别人的眼中,他们就是一对令人羡慕的青梅竹马。
在不懂事的童年里,维仁曾承诺说,长大后要娶莉雅为妻,莉雅也答应说要嫁给维仁,对于俩人的童言童语,大人们并不在意,毕竟未来谁也不晓得。
虽然莉雅比维仁小一岁,可是女生往往比男生来得成熟,早在半年前,她就知道在暑假时,全家人要移民去英国,但她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维仁,担心维仁会因此心情消沉大半年,故她在选择离开前一天才告知,她相信在开学后,维仁就会慢慢习惯没有自己的日子,然后渐渐会把自己给遗忘。
由于出发的航班是在早晨七点,莉雅一家人在四点就离开了。这个时候,维仁还在睡梦中,当他起床时,莉雅早已经不在了,望着人去楼空的房屋,维仁眼眶含着泪水。
维仁当下的心情既悲伤又懊恼,为什么自己没有好好向莉雅告别,昨天也没像往常一样去莉雅的家做客,而赌气不说话,一个人就躲在房间里,埋怨莉雅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告诉自己。
1999 年,世界末日之说让不少人陷入恐慌,五百年前的諾斯特拉德馬斯曾發出預言,在这年的七月,恐怖大王從天而降。同时,也有人预言说最后的审判会发生在2000年之前。随着千禧年的到临,电脑千年虫的恐慌,末日主义者又担心到时的电脑系统会乱作一糟,人类活不下去。
当然,世界并没有末日,没有任何恐怖大王的踪迹,而上帝也没降临去审判罪恶的人类,电脑千年虫更没发生,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惊。
对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,世界末日等概念并没有使他感到恐惧,但这一年对他来说,却是非常深刻的,和自己一起生活九年的童伴,从此在自己生命里消失了。
一开始时,维仁心情很落寞,总觉得在生活里缺少了某样东西,很多时候父母对他说话,他都没听见,恍恍惚惚,像是丢失了魂魄一样。尤其在开学以后,更显得孤单感,以前两个人一起上下学,如今只剩他只身的背影。
时间总是同化了人,慢慢地,维仁也渐渐习惯一个人。父母不想再勾起他的伤心事,所以在他面前从不提起莉雅一家人,彷佛他们从来都不存在。而他自己对于莉雅的情感,也被岁月尘封在内心深处了。
太阳东升西降,春夏秋冬交替,时光悄悄飞逝,一转眼就十五年了,维仁大学毕业了,踏入社会工作也有两年了。
维仁任职于一家国际广告公司的设计师,这是他第一份工作。刚开始的三个月,维仁有点不习惯,常加班到凌晨三四点,尽管在大学求学时,也常熬夜,可是和这相比,压力很大,维仁觉得体力吃不消,庆幸自己还年轻,身体还能支撑得住。
维仁总是不明白,为什么客户总是不断在催促,截止时间总是很短,有时候更夸张,放工前才接到客户简报,明天一早就要看到设计样品。工作不是都应该有计划性吗?有时间性吗?怎么可以一想到什么就去执行,虽然维仁自己也很善变,常想到新点子就立即行动,可是这毕竟不是个人的事,这是公司的事,需要事前准备和讨论,然后才能可以执行。同时工作是需要时间的去完成,广告公司不是工厂,员工更不是机器人,而是一个有血肉之躯的人,需要有休息时间,和一些私人时间。
虽然说客户是公司的米饭班主,难道员工就要像奴隶一样被使唤,剥夺该有的权利?
将心比心,这人道吗?
当然,这些都是心里的话,维仁可没说出来,想要继续工作,只能默默忍受,这就是生活,生活就是这么叫人无奈。
长久以来,做广告行业,就必须熬夜赶工,这些观念也早已深入大众的思想,所有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。你不想做,大可以辞职,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等待着取代你。因此没有人会挺身而出,去质疑这旧观念,去改变这个制度,相反选择跟随大众所认同的。
再怎么埋怨,日子也得过,时间也会让人习惯了一切,只有偶尔维仁还是会发点牢骚。但是,维仁选择继续待在这间公司,是因为他很热爱设计,每间广告公司都会面对如此状况,除非你离开这行业,不然你只能默默忍耐。
他曾有过放弃的念头,可是每每想起自己除了会设计以外,其他的什么都不晓得,他也就打消转换工作的想法。他也有想过如果小时候用工念书,那现在可能不一样,当然,他明白得很,很多企业家或名人都没念完大学或完成教育,但他们改变了自己甚至整个世界,还有很多大老板们都是如此,可是他们都有一颗做生意的头脑,相反,大部分的人在好好完成教育程序后,成了中庸分子,这是命运,还是教育把我们的天赋给抹杀了。
如果说教育是一个围栏,把我们困在其中,驯养我们成为安分守己;那时间就像是无形的蜘蛛,默默编制丝网,一层一层把我们的记忆覆盖着。
维仁早已经把莉雅给忘记了,从没想过会有重遇的一天,更别谈会在职场上遇见童年的同伴。
或许,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中自有安排,他和莉雅的的缘分还未了。
待续
待续